谷荻为多年生草本,因春生芽,布地如针,俗谓之茅针,别名也叫丝茅草、茅草、白茅草、茅草根。
当大地酥软,草色遥看,冬天疏懒的坡里,不知什么时候拱出了一点一点的谷荻芽。要不了几天,田埂上、野地里满眼都是孩子们喜欢的一种嫩黄色,谷荻的穗苞从腹部慢慢鼓起,鼓出绵密的诱惑。我们争相跑向田野,发现一株,左手摁住底部,右手逮住中间部分,稍微用力,便会传来“吱吱”的拔节的声音。小心地剥掉外层绿色的苞衣,露出里面一条绵长白软的丝线,放到嘴里慢慢咀嚼,爽滑、甜嫩,柔韧中带着甜,草香中含着清洌。清新与清爽盈满口腔,那是属于孩子的一种无比惬意的舒适,虽光阴荏苒多年,那甜津味至今记忆犹存。
谷雨过后,气温开始回升,柳絮飞落,杜鹃莺啼,暮春时节来临。这个时节,谷荻就老了。老了就不能吃了,吃起来就和棉絮一样难以下咽。那些逃过我和小伙伴们馋嘴的谷荻,在天光下使劲抽穗,开出漫天漫地的茅花,如云似锦,远看就像一片铺向天边的银缎。每一株头顶上,都像是插上了一支白绒绒的雁翎,迎风飞舞,更是给满地春色增添了一种别样的美。
那时候,我经常和一个叫萍儿的小女孩在一起拔谷荻、玩茅花。萍儿胆小,每逢捉到蚂蚱、蝈蝈,我会用谷荻拴住送给萍儿。十几年后,萍儿成了我的妻,当我们读到《诗经》里的“白茅纯束,有女如玉。”“白华菅兮,白茅束兮。”“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。”等诗句时,我们不禁四目相对、莞尔一笑。
谷荻的花期很长,要好几个月。一朵朵的花絮赖在母亲身上,直到南来北往的风把花絮慢慢吹尽,谷荻才算做完那个柔软的梦。
成熟的谷荻结实而柔韧,是廉价实用的建筑材料。后世诗证:“鸡鸣茅店月”“茅檐低小,溪上青青草”“卷我屋上三重茅”等等,前些年老家盖屋脱坯用的秥草也是它。麦收之前,村里安排每家都要割谷荻,先晒干,再在水里浸湿之后,搓成“要子”,捆麦子用。谷荻用一缕的清香捆住成熟的麦香,也把我关于谷荻温馨的记忆捆成一捆。
刚醒来的妻子,见我坐在床上发呆,问我怎么了,我告诉妻子,睡梦中的一丝清甜,让我回到了童年,我想谷荻了。
(杨金坤 作者单位:山东省临清市人民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