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我记事起，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，生活的重担便压在母亲的肩上。

　　那时母亲在一家纤维厂工作，白天忙于上班，晚上操持家务，有时我一觉醒来，看到母亲还在昏暗的灯光下洗衣、缝补……母亲总是尽其所能，把一家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。

　　记得有一次，我看到邻居家煮了一锅鱼汤，回家闹着要吃鱼。母亲看到我乞求的眼神，摸着我的头说：“妈给你和弟弟弄鱼去。”

　　那天天气很热，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，母亲全然不顾，头戴一顶旧草帽，向小河边走去。整整一个下午，母亲都弯着腰、赤着脚，在河里来回蹚水捉鱼。傍晚，母亲回来了，我看到她手臂上晒脱了皮，脚也被尖石头划出了一道道口子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哽咽道：“我和弟弟不吃鱼了。”母亲像没事一样，把一串拇指般大小的鱼举到我们面前：“别说傻话了，烧火做鱼汤！”鱼汤做好了，母亲把鱼都盛到我和弟弟碗里。我不依，把碗里的鱼夹了一条给她，母亲说她怕刺，硬是看着我们吃完才开心。

　　后来，我们家从县城搬到父亲工作的乡下，母亲失去了工作，一家人的生活更是拮据。待家安顿好后，母亲就到外面去找事做，先后干过摘茶叶、洗麻袋、刮肠衣等零工。这些活儿里，加工肠衣最苦，但挣钱多一些，所以母亲乐意干。

　　加工肠衣都是冬季，室外滴水成冰，加工车间温度更低。母亲每天都要在这冰窖般的小作坊工作十来个小时，手冻得又红又肿，脚也站得直发麻。有段时间，我看母亲明显消瘦了许多，三番五次劝她别干了，她总是笑笑说：“这点苦妈还能吃，到时候，妈领了工钱，就给你们做新衣服。”

　　几个月下来，母亲拿回了工钱，进门就冲我们笑开了，计划着要给我们买这买那，让一家人分享她劳动的喜悦。没几天，一家人都穿上了新衣服，我也换了新书包，而母亲自己什么也没有添置。那一夜，我把新衣服、新书包放在枕边，在满足中入睡了。一觉醒来，看到母亲在油灯下，缝补她那件结婚时添置的棉袄，不由得鼻子一阵发酸……

　　母亲从小双亲就病逝了，只好跟着亲戚外出讨生活，没人教她女红、农活。和父亲结婚后，她便补课般开始学习技能。学做鞋子时，她找来许多旧布条试做。一遍一遍地放鞋样、纳鞋底，手被针扎出一个个血眼、被棉线勒出一道道疤痕。不久，母亲做出的鞋子既美观又结实。学种菜时，母亲带领我们在家门前的河滩上开出一片沙地，周围用鹅卵石围起来，把捡来的牛粪、猪粪撒在沙地里，再往里面撒上南瓜、丝瓜、白菜等种子。在母亲的精心耕作下，小菜园四季葱绿，瓜果蔬菜长势喜人。每当丰收的季节，母亲总是挑一些品相好的蔬菜送给左邻右舍，让邻居们一起分享。

　　母亲对子女的爱不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上，还体现在对子女的严格要求上。有一次，我趁打猪草的机会，偷摘了别人地里的两个小南瓜，还谎称是人家送的。被母亲发现后不但按“家法”打了手心，还逼着我把南瓜归还人家，并赔礼道歉。“要做一个正直的人、诚实的人”，母亲的话伴随我的一生。

　　如今，母亲离开我们已经20多年了。每每想起那丝丝缕缕的往事，又感到母亲并没有远去，而是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们，祝福着我们。

　　（乐其 作者单位：福建省纪委监委驻省商务厅纪检监察组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