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节后，气温陡升，阳光下的田野热气腾腾。晚上下了暴雨，隔着房门都能听到雨点的敲打声。深夜，雨停了。乡下的夜晚，此时静悄悄的，远近响起刚刚醒来的小虫们唧唧的叫声。正在入迷之时，屋后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，而且越来越密，越来越大，似乎有人相互追追打打，很是热闹。我有些惊悸。

　　早晨，我对母亲说了昨夜“奇事”。母亲听后哈哈地笑起来，你咋忘了小时候的事呢？那是竹笋在拔节。母亲说，竹子一般在夜晚出土，白天它们默默地吸收阳光，慢慢地积蓄，化为身体的能量。一到夜晚，它们就把白天积攒的能量释放出来，不断胀大的身子挤破那层层包裹着的笋衣，那笋衣便噼啵噼啵地散落在地上，这就是你听见的声响。

　　我听完母亲的讲解，便急匆匆地跑进竹林，只见一只只肥肥胖胖的春笋破土昂首屹立，笋尖上戴着帽儿，帽儿上沾着亮晶晶的露珠。我暗自欣喜嘴上有“火”，这下有春笋吃了。

　　笋是不少文人墨客吃货们的最爱，苏轼《初到黄州》就写出“长江绕郭知鱼美，好竹连山觉笋香”这样脍炙人口的诗句。苏东坡身临环绕城郭的长江，就联想到鲜美的鱼肉，看到漫山遍野的青青翠竹，居然能够感觉到竹笋的清香，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美食大家。春天里的美味中，竹笋应该是最久负盛名的。《本草纲目》上说笋“味甘、无毒、主消渴、利水益气、可久食”。从营养的角度来讲，笋类也确实是菜蔬中的翘楚，它含有丰富的植物蛋白和纤维素，还有许多人体需要的营养成分。记忆中，我家屋后的山地是一片生长旺盛的竹林，冬春时节，母亲总要采挖一些笋子让我们全家人大饱口福。有时是从地下刨出来的冬笋，外表光滑，洁白如玉，如视珍宝；有时是采掰刚出土的春笋，粗壮结实，颜色嫩黄，憨态可爱。母亲将这些成果精心做成干煸冬笋、酱烧春笋……每次吃起来是满口生香，那种脆爽，那种鲜美，实在是妙不可言，难怪杨万里有诗句：“绕齿簌簌冰雪声，顿顿食笋莫食肉。”后来，我家屋后竹林被生产队毁掉，种上了苞谷、红薯一些粮食作物，用来填饱肚子，笋子就从餐桌上消失了。

　　如今，家乡退耕还林，屋后的田地又栽种上竹子，竹林一年比一年长得茂盛，久违了的笋子又回到了我家餐桌上。到了中午，母亲剥去竹笋外皮，切成薄片，放沸水里稍微灼一下，捞起，再在清水里泡一会儿，在锅中放上猪油，把竹笋倒进锅中，一会儿工夫一盘油焖春笋就摆上餐桌，然后被一扫而光。

　　古人云：虚心竹有低头叶，傲骨梅无两面枝。我咀嚼着满口生津的竹笋，仿佛看见那青翠欲滴的竹子，一头扎入云霄，不卑不亢地昂着头，这不得不令我仰慕了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湖北省宜昌市点军区人民检察院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