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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云知道
2020-03-23 09:40:00  来源:新华社“新华视点”微博  作者:冻凤秋

  歌声传来,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,人就醒了

  故事是怎样开始的呢?

  彝族小伙子康帅在走马帮的路上遇到美丽的姑娘阿细,他们相爱了,在一条小河边定了终身,并相约等康帅归来,他就娶她。从此,等待成了她生命的主题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等来的却是他不幸遇难的消息。她不再问,仍在等,直到85岁去世……

  那日,从大理云龙县到弥渡县,沿途尽是绿树、格桑花。人一时恍恍惚惚,听俏丽的导游讲到云南民歌《小河淌水》的故事,心忽然颤抖了一下,顿时清醒了。

  “哎——月亮出来亮汪汪,亮汪汪,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,哥像月亮天上走,天上走,哥啊哥啊哥啊,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……”

  歌声悠扬,把我的思绪卷进一个深深的漩涡里。那条小河叫亚溪河。河面上有座桥,叫凤凰桥。我站在桥头,想着康帅和阿细分别的那日,也许就是在这桥上,她努力掩饰着担忧,带着笑意,叮咛复叮咛。马帮队伍走远了,她登到高处,使劲儿地挥手,远眺那长长的背影。

  于是忍不住追问:为什么非要别离?自隋唐至清末,茶马古道悠悠绵延千年,成千上万的马帮队伍,在山林深谷间跋涉,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。是的,最初为了生计。后来,随着商业的繁荣,男人的雄心、对于远方的渴望、想要更好生活的梦想便开始萌动。“走夷方”逐渐成为当地青壮年的常态,离别恨由此成为当地男女爱情生活的一个主题。

  不止一个痴情的阿细,不单是弥渡女人习惯了守候。世世代代,有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在古道上流传,就有多少情歌的相思调在滇西大地萦绕。

  绿意满山坡,一棵树轻触另一棵树,风便起了

  沿着石阶一层层地走上去,仿佛进入另外一个时空。千年古村诺邓隐藏在深山里,宅院依山而建,门、窗、柱、檐都是艺术,典雅、古朴。村子里一派安闲的氛围。不经意间瞥见一个岔开的小道,重重的草木遮掩着,只在路口挂了个小牌子,写着“茶马古道”四字。

  没想到,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,保存着完整的祭孔庆典仪式。仪式自明代起,就在村里年复一年举行着。如今,村民自发捐款举办,少的几十元,多的上百元,全凭心意。那日适逢孔子诞辰,大人小孩都出动了,聚集在文庙内外,各司其职,有条不紊。整个过程分为迎神仪式、请神入殿、初献礼、亚献礼、终献礼、撤礼、送神、礼毕等。尘封在古籍中的礼仪文化那么立体地呈现在眼前,我们一下子就看呆了。

  参加礼乐生列班行礼的多是学生。我问一个13岁的男孩,孔子在他心中是什么样的人?他脱口而出:一个很有才华的人。

  的确,文庙大殿中塑的是“布衣孔子”像,颇有师长风范,和蔼可亲。和很多地方文庙中的帝王衣冠孔子像不同。文庙“礼门”的匾额上书写着“江汉秋阳”四字,更散发出一种清雅高远的文化味。

  还有,凤羽古镇、喜洲古镇、沙溪古镇、盐井古镇、和顺古镇、束河古镇……一个个古村镇宛若晶莹剔透的珍珠,镶嵌在蜿蜒交错的茶马古道上。自唐宋至民国时期,汉、藏之间因茶马互市而形成的茶马古道,不只是艰难的谋生之路,不只是满足野心的征服之路,它更是一条厚重的文化长旅,一条人文精神的超越之途。

  云层很厚,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,雨滴霎时便落了

  茶马古道经过弥渡县密祉镇,留下一条文盛古街。看过亚溪河,满掬着别样的心绪,踏上文盛古街曾经的引马石,有时空穿越之感。

  古街南起凤凰桥,北至文盛楼,全长800多米,却曾是远道而来的赶马人休憩的天堂。街上有座新楼,是按照明清时期典型的走马转阁楼样式修缮一新的,走进去,才知道正是民歌《小河淌水》的整理改编者尹宜公的故居。在那儿,我看到了青年尹宜公的照片,隔山隔水,隔着悠长的岁月,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眼神里散发出的坚定和刚毅。据说尹宜公的父亲尹域本是一名教师,多才多艺。后来,他在文盛街等地开了“郁盛祥”商号,组织起马帮从事运输经商,但依然重视子女教育。我想,出生在文盛街的尹宜公真正读懂了这首民歌背后的故事。

  1947年,尹宜公只有23岁,受地下党组织的委派,参与云南大学“南风合唱团”的领导工作。年轻的他怀着一腔爱国热情,在革命理想和白色恐怖现实的落差中苦闷挣扎,是家乡熟悉的山歌调子唤醒了他,他根据记忆整理并重新填词。散发着泥土芳香的调子就此生了翅膀,成为蜚声中外的“东方小夜曲”。

  歌声响起来了,从一个歌喉飘到另一个歌喉,一遍遍,连绵不绝。

  编辑:王洪坤